夜半交心

    “不，我不是怪物，不要丢弃我，不要，不要……”

    逼仄的房间，一个娇弱的身影蜷缩在墙角，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那不间断的哭音听出她的绝望和无助。

    她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直到房间的门被打开，有几道身影逆着光走到她面前。

    场景忽然一变，她被绑缚在木架上，脚下是成堆的柴火，她的前方，几个和她面容相仿的人冷冷看着她，烧死她烧死她的呐喊充斥在周围。

    接二连三的火把不负众望地点燃柴堆，火苗瞬间窜起，灼热的温度仿佛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啊！”叶沉影低呼一声，猛然坐起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床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畏冷似的双手交叉抱住双肩，眼神飘渺地看向窗外。

    已经有多久没有梦见那时候的场景了，不是早该忘了么，怎么突然又记起来了。

    微微抿抿唇，叶沉影眼前忽然浮现出风漠醉意朦胧的脸，那脸上害怕被遗弃的神色，和当初的她何其相似。这或许，就是她今晚对他心软的原因吧。

    叹口气，叶沉影回身走到床边，刚打算躺下，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来，由于开了静音，所以只有蓝色的幽光在黑暗里闪烁。

    她的手机号码只有Fanny和秦洺知道，这个时候那两个人都在隔壁睡觉，按说不会给她打电话才对。

    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陌生的号码。

    叶沉影微一犹豫，鬼使神差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听筒里很安静，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对方不说话，叶沉影就也沉默着，却没有挂断。

    终于，在彼此沉默了将近三分钟后，听筒里响起一个低低沉沉的男声：“叶沉影？”

    这个声音很熟悉，叶沉影立刻听出是风漠的声音。

    “有事？”紧了紧手机，叶沉影淡淡开口。

    她丝毫不意外风漠会知道她的号码，对于一个黑道的顶尖人物来说，要查一个号码很容易。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风漠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许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挂电话。”

    叶沉影这才察觉自己异于往常的反应，拿开手机正要挂，听筒里接着传来风漠的声音。

    仿佛看见了她的动作一般，那声音里透出一抹急切：“别挂，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知道的，有些事只有你明白。”

    叶沉影停了停，终究还是将手机放回耳边：“说什么？”

    “叶沉影，你有没有，伤害过你的家人？”风漠似乎有些迟疑，叫了她的名字，顿了顿才接着说出后面的话。

    “这不关你的事。”叶沉影皱紧眉，声音蓦然冰冷。

    又是沉默，沉默到她几乎不耐烦了，才又传来风漠的嗓音：“我只是想知道，像你们这种异于常人的人，家人对于你们来说到底算什么。”

    当然是家人。听到风漠质问似的话，叶沉影下意识想要回答，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反问：“那对于常人来说，我们又算什么？”

    “家人。”这次，风漠话接得很快，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不管变成什么样，家人始终是家人。”

    是这样么？叶沉影一愣，眼前又浮现出烈火焚身的场景，她的血脉至亲亲手点燃了火焰。

    “叶沉影，我要的答案呢？”许是她安静得久了，电话彼端的风漠有些焦急起来。

    “家人。”叶沉影有些恍惚，嗓音飘飘忽忽的。

    “哦。”风漠轻轻应着，没有再出声。

    叶沉影亦是如此。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挂电话，沉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各自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