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日暮云

    空桑寝殿内，暮离渊开启了幻虚镜像，想要看着风芷蓉在人间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好及时去护着她。自从云琼把芷蓉交付给他后，他便一直守护在风芷蓉身边，就算要离开空桑办点什么事，也会让自己最钟爱的两个徒弟傲长卿和苏子澈看着她。上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一个人偷偷溜出了空桑，就遇见了北方空桑的那位，暮离渊最痛恨的一位神。找到风芷蓉的时候，风芷蓉正熟睡着，暮离渊施法术抽取了风芷蓉那几天的记忆。他害怕风芷蓉也会为了他受尽伤痛，甚至离自己而去。这次她一个人下凡间，无论如何也得保证她的安全，保证她会带着孩子回空桑，等云琼醒来一起回女娲族。

    也不知道那司命小神算的时辰对不对，芷蓉这还没醒来，就来了个看上去和文昌帝君有几分相似的风流放荡的男子，好在这男子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芷蓉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云琼了，若是不开口说话，远远走来，也许自己会认错。相似的眉眼，一样细挺的鼻，一样略白的唇，不过云琼的脸更清瘦些，而且芷蓉眼睛里没有云琼的忧郁。芷蓉举止也大咧咧，不像云琼那般优雅，更没有云琼的清冷，倒是让人觉得亲切些。这孩子性格急，又太过耿直，也不知道芷蓉那孩子再大些后会不会恬静稳重些。这孩子，我只跟她说不能说自己姓风，谁知道她竟用了云琼的名字。芷蓉毕竟不懂人情世故，更不知人世险恶，随随便便就答应和这男子回府。好在这男子是个官家，容貌才华也都算得上极佳，看上去也像是个会照顾人的人，也算实诚，说了自己有婚约在，认了芷蓉做了妹妹。

    想不到这男子竟是如今人间最显赫的蒙氏一族的少主。凡人还真是会享受的，一座蒙府竟已如此豪华，一顿晚饭就如此铺张浪费，奢侈至极。再看看那些穷苦人，吃不饱穿不暖，住的破屋茅棚，如此的差距，不知女娲大神造人时就有的差别，还是后来人一点一点分级划别的。看芷蓉这吃饭的样子，那般狼吞虎咽，想必蒙府的庖丁们厨艺是极好的。自己一向是佩服那些厨艺好的庖丁，当年为了博得云琼欢心，下了凡间学了数月的厨艺，那几月煎熬的像过了几千年般，看似简单，却十分难掌握，以为几天便可以学成，谁知竟学了数月。也是在那几月，云琼遇见了北方空桑那位上神，她把他放在了心上，让他住进了心里，占满了她的心房。从此，我怎样努力也打开不了云琼的心门。

    回想和云琼的相识那是在昆仑墟。原本我该是在空桑苦练仙法，她在昆仑墟学习怎么做一个女娲族的女君。不巧灵宝天尊有些事情要外出，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神仙替着，思来想去唯觉着我合适，便命了师尊支我去昆仑墟替天尊老人家教那些神族仙教的继承人们为神为仙的基本规矩，昆仑墟的法术。师尊说我如此得到天尊厚爱，一定不能辜负天尊的嘱托，师尊又说了知道我一向都是最优秀的，不能丢了空桑的面子，到底我也只是比那些学生们早了一届从昆仑墟毕业，生的又不是什么高贵的神族仙教，第一日去，他们便就在课堂上插科打诨，更可恶的甚至质问反驳起来。我向来能忍，故作镇定，不予理睬，继续念道着仙法规条。一眼望去，只有在角落的那个冷清的小女仙安静认真听着，那小女仙便是云琼。

    午休之时，我见她一人往昆仑墟外腾云而去，便随在后边。昆仑墟的规矩向来是不能随意外出的，课堂上她看着倒是挺守规矩的，怎么又这般行径了。只见那朵素白的绵云在一小林子上方停了下来，她飞了下去，摘了几个果子，咀嚼了起来。吃完之后，取出一方云锦的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冷清的眼里生出几分满足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煞是好看。我到底那时年轻又未曾见过如此好看的女仙，一时发了呆，等我回过神来，她一早腾了云离开了。幸而我腾云比她熟练的多，追了上去，拦在她的面前，严肃喝道“昆仑墟的规矩，仙子不知么，怎么出了昆仑墟，还食了那凡间的果子。来昆仑墟前就得要辟谷清心的。”

    “夫子刚来大概是不知道，这是天尊准了的。学生云琼是女娲族人，昆仑墟不能生烟火煮饭做菜，我只好到外面寻点果子充饥。”她微微低头细声作答。

    “原来如此。暮离渊失敬了。听说女娲一族现在只剩一对兄妹，云琼姑娘就是那位妹妹吧。”

    “夫子折煞学生了，族中的确只剩我和兄长二人，不过相信不久兄长便会找到一位佳人与他成亲，为女娲一族生些孩子。”她说起她兄长的时候，满是自豪，说道孩子时目光坚定满是期盼。

    “云琼姑娘不必称暮离渊夫子，叫我暮离渊就好。说起来我不过比你们早来昆仑墟几年学了法术规条，承蒙天尊厚爱，在这替他老人家教授你们几日，天尊回来暮离渊还是要回空桑的。”

    “学生不敢，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夫子，若无其他事，学生回学堂了。”

    她行了个礼，起身要走。作为天尊最看重的小辈，师尊最得意的弟子，一言一行向来谨慎。当时我的行径倒是吓坏了我自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命令般说道：“叫我暮离渊。”

    回想到这，暮离渊眼眶里含着泪花，会心一笑，原来从初次见面就注定自己要为了云琼做些不像是空桑掌门该做的事，什么礼仪规矩算不了什么，那些别人眼里的傻事也算不得什么。为了她，自己可以放弃一切，空桑掌门之位，上仙之名，这俱没了她行尸走肉般的仙身。等她交给自己的事办好了，我便把这空桑掌门之位交予长轩。若齐集天地凝魂聚魄的宝物还是不能救回云琼，自己便要随她一起灰飞烟灭。

    她拽脱我的手，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甩了甩袖子，腾云而去。素白的衣裙，裙角飘扬犹如西天极乐世界的莲花般洁净清雅，叫看的人顺心舒畅。那些神族仙教的女神仙们，虽生的高贵，不食人间烟火，却没一个有云琼那般的气质，一个个撒娇耍媚，看着就生了厌恶。自己一向都不愿多跟她们多说半句话，云琼大概是自己数万年来最想与她多说会儿话的女子。她那会儿绝对是生气极了，下午连学堂都未去。

    翌日清晨，我见她腾云外出，又随在她身后。毕竟急着跟她道歉，没管住脚下的云，离得她过于近了些，被她发现了。

    “暮离渊，尾随这种事情是不是有失身份礼仪，就算不是夫子，好歹也是以为神仙，还是空桑下任掌教。”

    “云琼，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不会再发生昨日那种事。今日你就不要为了躲着我不来课堂，毕竟课业比较重要。”

    “你想多了，昨日没去的不只是我吧，九天的任青玄，魔族王姬赤萱，火神继承人祝熨我看有好几位都没去学堂。”

    她这么一说，我回想昨日学堂里确实空了好几个座位。“嫌弃我教的不好？”

    “他们才没不在意你教的好与不好。天尊在的时候他们还会守规矩做做乖学生的样子。私下他们都觉得昆仑墟的仙法道术不过是最低层的，不如他们各家的厉害。至于天规天条他们更是自小就听着，来昆仑墟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们女娲族没有仙法道术，家里那个哥哥又总是外出游玩没教过我什么规矩，昨日我想去上课来着，只是那任青玄强拉着我一同去陪魔族王姬赤萱看祝熨给她的生辰礼物，夜里绽地放火树银花，绚烂即逝地烟火。那任青玄倒是奇怪，拉着我去了，她自己却不知去了何处。若不是那烟火好看，我才不想和赤萱待在一起。”

    “所以你们昨日下午都离开了昆仑墟。去了凡间待到了夜里。昆仑墟本就是不夜天，那火树银花绚丽烟火怕是出不了彩。他们也得了天尊的准许么，这些世族子弟们还真是没半点规矩，没半点自知之明，更是没他们父辈母辈的修为涵养，各家仙法道术都是源自昆仑墟，若是把昆仑墟的仙法道术真正习得一分一毫，便也是天上数一数二的。看来还得做个严师，否则他们再这么胡闹下去，天尊回来非得重罚他们。”

    “昨天下午的事云琼求你就当没发生过，我可不想再招惹她们。”

    “那昨日你落下的课业呢？”

    “今日下了学堂后，暮离渊夫子给我补上可好。”她微笑着说道，那一刻温柔盖过了她眉眼里的冷清。

    “你去食早饭吧，速回昆仑墟，可不要迟到。今日下了课堂后去清簌轩找我。”

    “哦，还不是你在这浪费我这么些时辰，”她边腾云边嘟哝着，微微低着头。

    看着她那小孩子般的样子，我只觉得心头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好她已经飞远了，自己那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茫然恍惚，心神不定，手心冒汗，双颊微微发烫。我一向以为这是凡人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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